牡丹亭中还有不少重要的配角人物,按照其是否与男女主人公身处同一阵营可进行分类概括:
春香是杜丽娘的丫鬟,同时也担任了引导者和陪衬者的身份,花园是她发现并告知小姐的,杜丽娘游园的过程是她在引导并相互映衬的。石道姑是为杜丽娘诊病者,郭橐驼是柳梦梅的家仆,两个人都担任了插科打诨的作用,为作品增添了许多喜剧因素。
与杜丽娘、柳梦梅站在同一个阵营的还有花神与皇帝。杜丽娘在花神的引领下与柳梦梅花园相会,又在花神的帮助下与冥府判官据理力争获得还阳机会。甚至可以说,这位一直帮助杜丽娘的花神是汤显祖的花神。皇帝则出现在最后,有了他的肯定,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才得到最终承认,一方面表明了作者的肯定,另一方面则表明了作者尚无力为叛逆的杜柳找出一条彻底自由的道路,这实际上也是无可奈何的时代局限性。
杜宝的形象则更为复杂,作为杜丽娘的父亲,他很关心、爱护自己的女儿,为女儿延请儒师,为了将来嫁给书生, 能有共同话题,有助于家庭和谐。但同时,他一再要求女儿成为传统价值观念中的淑女,白日睡觉、花园玩耍都会受到他的批评;女儿生病,被他认为是去游园导致的妖邪缠身,故而请来道姑捉鬼,导致丽娘丧生;柳梦梅持信物去拜见岳父, 他不仅不相信女儿复生,还以盗墓贼为由将其严刑拷打。陈最良是杜丽娘的老师, 是一个迂腐古板的老儒师,但也正是他为杜丽娘讲解代表夫妻之礼、后妃之德的。
再次,有关牡丹亭的主题,先看牡丹亭戏眼,杜丽娘的生与死。她为什么死?又为什么复生?牡丹亭的主题有很强的丰富性,所以一直以来学界众说纷纭。
有写情说,就是杜丽娘和柳梦梅之间真情爱情战胜了封建传统的束缚,超越了生死;有写欲说,因为杜丽娘和柳梦梅最初是没有感情基础的,第一面在梦中的相见就合欢了,男欢女爱是人类最基本的生理需要。如果大家遇到类似的题目不要觉得不知道准确的答案而慌张,这类分析论述的题目只要言之有理即可。
综上可以总结为,牡丹亭依托于血肉情欲, 但是超越了血肉情欲,体现的是一种个性解放、意志自由的精神。在《训女》《闺塾》里杜丽娘的生长环境是怎么样的?她白天睡觉会遭到父亲的训斥,每天呆在闺房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家有一座漂亮的花园。当她踏入被父母视为禁地的后花园,面对姹紫嫣红的春光,她惊叹什么?“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无人游赏的花园恰如同杜丽娘无人欣赏的青春美貌。春情苏醒又无处排遣的她在花园的梦中勇敢地与柳梦梅合欢。等她梦醒之后,再去花园寻梦,“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她寻梦不着,抑郁而亡。
她的死是自我意识开启后,发现自己身处无法突破的困境中,自由意志被剥夺的情境中,梦中的自由在现实生活中被否定,是不存在的。因而她的离魂是对自由意志追求和选择的结果。所以离魂之后,她的魂魄与柳梦梅幽媾,实现了完全的自由,并在柳梦梅的帮助下最终实现了为自由死, 为自由生。
第四,大家还要注意牡丹亭的曲词。牡丹亭的遣词作曲是非常有特色的。我们经常听到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等都是出自牡丹亭。
最后,大家还需要关注两个理论点,一是至情论,二是汤沈之争。
至情论是汤显祖创作的核心观点,并且是晚明时期重要的创作观念,影响到了同时期及其以后许多作家的创作。汤显祖所说的“情”不仅代表男女之情,而是一个多层次的概念。
首先,“情”代表日常生活中的真情。它包括了男女之情,如霍小玉与李益、杜丽娘与柳梦梅;同样也包括其他情感,比如母女之情,杜丽娘母亲思念女儿、大槐安国王后追忆女儿等;再比如为官之情,杜宝劝农、淳于棼为南柯太守,为百姓服务等。对自由爱情、真挚情感、政治清明等追求是为真情,而不正当的情如过分追求功名利禄,酒色财气等就是矫情。
其次,从哲学角度来看,“情”与“理”相对,前文提到过汤显祖受到晚明思想家罗汝芳、李贽、达观的影响,对于程朱理学中不近人情、完美无缺的天理作为人类在生活中应当遵守的绝对标准和命令,否定人类的自然情感和欲望。对这一理论,汤显祖以情否定理。“情”就是强调了人的主体意识和自由意志。
再次,“情”即主观情思,从创作角度来看,主观情思是可以超越客观逻辑来构建戏剧的,因而可生可死, 可梦可醒。这是他对戏曲创作规律的认识,是其浪漫理想的实现。
我们所说的临川四梦是戏剧,因而除了文本分析,还需要关注演出状况。因而需要引申到的概念就是汤沈之争。汤沈之争指的是汤显祖和沈璟两位同时期剧作家在创作风格和志趣上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汤重文采,沈重声情。这实际上就是作品文学性与舞台性侧重点不同的问题。沈璟认为“填词之设,专为登场”,曲词的谐音叶律非常重要。这也是针对明传奇创作者重案头创作不重舞台表演的时弊所阐述的。
第二,汤重才情,沈重条法。要认识到明传奇具有曲牌联套的音乐体制,创作者需要按照曲牌的格律要求填词,汤显祖重文学性,沈璟重演唱价值。因而汤沈之争的本质就是如何认识传奇的艺术特征并驾驭它为自己创作服务,是对传奇创作的探索。两位戏剧家的说法都有所偏颇,一般大家都以吕天成的“双美”说作为汤沈之争的总结“守词隐先生之矩矱,而运以清远道人之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