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兰芳
来源:《我的电影生活》(梅兰芳著)
总结 《游园惊梦》的摄制工作,基本完成后,我们怀着兴奋的心情去看样片。 花神的披纱,以前用的是乔其纱,色浓质重,贴在身上,飘不起来,现在换了颜色淡雅的薄纱,就显得灵活多了。
花神的舞蹈队形也变了,每五个人一组,有的从地上涌现,有的从朱栏边、花台上各个不同的角度次第出现,也有两个对舞的镜头,或是从一个人的近景拉开来,或是从全景推到一个人的近景。
一个花神先以轻纱障面,渐渐露出面貌的特写镜头,是非常绰约多姿的。这些都令人感到凌空飘忽,来去无踪。队形舞蹈也达到了整齐美观变化多的程度。
还有众花神围绕杜丽娘、柳梦梅构成一朵花的俯瞰镜头,花神在转动的圆台上,花与花神交叉叠印,花片散落在花神身上的镜头,都很有艺术性。
总结 我与振飞的镜头,重拍后,一些对做的身段、表情都比以前融洽自然,镜头的处理也较前灵活。说来,这部影片的制作,是令人满意的。 “春哪春”的镜头补拍后,感情的确与窗外的春色联系起来了。
但我觉得这一段独白当中,还有局促的地方,像独立窗前凭眺春景时,如果多停留一下,就更能表现春困发幽情的意境。这由于我在录音时对布景的演区,只知其大概,基本上还是按照舞台上的尺寸放慢一些录的,到了现场试镜头时,才觉得假使多留些空白,还可以有所发挥。
还有我认为杜丽娘出场时的镜头不够突岀。
导演说,可以加拍一个近景,加拍时,镜头从月洞窗摇过来,几上瓶梅初放,炉烟袅袅,杜丽娘掀开帐幔走出来。接着重拍了【绕地游】的镜头。
摄制组全体同志鼓掌欢呼,燃放鞭炮祝贺,厂长汪洋到棚里来和我们拍照留念。最后我与摄制组全体同志一一握手道別。
一月二十六日,在北京电影制片厂标准放映间看到了全部接好的样片。我想起二十三岁那年,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三日,我在吉祥园初演《牡丹亭·春香闹学》里的春香。
我第一次拍电影,就是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摄影棚里拍的《春香闹学》。到一九一八年我演出了《游园惊梦》的杜丽娘,流光似箭,一晃已经四十多年了。
看完样片以后,汪洋同志告诉我,在洗印、剪接方面还需要加工,他主张剪去“入窍”的镜头。我很同意,为了表达剧本规定情境,用一下电影特技是有必要的,一再出现就近于烦琐了。
总结 不久,北京电影制片厂参观团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去交流经验,这部片子也带了去,请上海的同志们批评鉴定。 后来,我接到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岑范来信说:“看到《游园惊梦》的样片,对色彩、化装、表演、布置等都很满意。”他祝贺我们这次摄制工作的成功,并且为我高兴。他是一九五五年拍《梅兰芳的舞台艺术》的副导演。
振飞写信给我说:“上海电台春节播送《游园惊梦》录音带,细听之下,觉得您唱出了曲情,能够从唱腔、嗓音方面传达杜丽娘的思想感情,可以听出确是经过几十年的勤学苦练的。尤其是【山坡羊】【绵搭絮】两支曲子得到‘静’字诀,这是度曲艺术的高峰,听了使人心情舒畅。”
振飞同志对我的鼓励,使我感到惭愧。
我从少年时起就爱好昆曲,多年来,断断续续的确下过不少工夫, 这次拍戏我用心探讨,虽然有些提高,但在唱法上还是不够完善的,我还像学生般抱着需要学习的心情继续钻硏。
此外在我的表演部分我觉得还有不足之处。 因为戏曲表演的习惯,演员常常是面对观众做戏的,而电影的规则,在镜头不代替任何人、物对象的情况下,演员是不能看镜头的,这就使我在拍摄时思想上有顾虑,眼睛的视线会有意识地回避镜头。
我曾这么想:电影在拍摄一般故事片时,演员应该遵守这一条规则,但拍摄戏曲片时,不妨变通一下。当然,我们不能故意去看镜头,如果无意中看一下,也不致影响艺术效果,或者还有助于面部表情的更为自然。
我这种想法,并没有实行,将来再拍摄影片时,打算通过实践来证明我的看法是对还是不对。
总结 总的说来,这部影片的制作,是令人满意的。 先说色彩的运用,没有强调某种颜色而浓淡深浅的配合非常调和;
布景道具的设计,不仅表现了时代气氛,还留出足够的表演区域,使演员能够发挥创造;
镜头的处理灵活多样,衔接自然,既保存了戏曲表演艺术的优良传统,又发挥了电影艺术的特点,并且表现了导演、摄影师的艺术风格,录音也获得显著的成绩,由于调节音量的适当,使人听了既清晰又柔和,得到“美”的享受; 化装技术对于一部戏曲片来说,也是极需探讨的,这次打破了以往偏重舞台化装的做法,使电影化装与舞台化装融和起来,达到光润鲜明的程度;
演员也在远近各种镜头角度的变动下,按照剧本的精神和导演的指示,竭力钻研,使戏曲表演的每一个有规律的动作,更接近生活,并用加强内心表演来适应电影的要求。
所有这些成绩,都由于有正确的领导,摄制组全体工作人员的亲密合作,虚心钻研学习,共同努力才得到跃进的速度和较好的质最圆满地完成了这次拍片任务。
编辑:邓超丨文章来源:杨崑工作室
欢迎投稿:363036353@qq.com
|